【柒.】
“这个拿去。”
亚瑟将灰色条纹的睡衣睡裤连同各种盥洗用品一股脑丢给死皮赖脸跟到他家里的王耀，后者又一股脑将它们推开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并不需要。
“怎么了，今晚不准备洗澡吗？”
“不……感觉太别扭了。”
“那你是怎么上厕所的？”
王耀歪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反驳亚瑟的话，于是在对方的白眼里乖乖地将那一大堆东西接了过来，“那我闭着眼好了。不过，你不觉得现在就洗漱睡觉太早点了吗？”
“当然，我还没做晚饭呢。”
“等等阿鲁！”王耀一把扯住欲走的英/国人，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举动正关乎世界的命运，“晚饭我来做，我来做，这是对你好心收留我的报答。你只需要安静地坐在这里，听我说明情况然后想办法就好了。”
亚瑟嘀咕一声，有些不情愿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王耀立刻为他递上了纸和笔。
“基本情况你已经知道地差不多了。不如问一些关于细节的问题吧，我尽量回答你阿鲁。”
“好。先说好了，这不是特地为了你和菊，你们两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也很困扰啊。”
亚瑟拧开钢笔，将笔记本放在一旁，又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纯黑色封面的厚厚的书，直觉告诉王耀那是魔法师指南一类的东西。他满怀期待地看着亚瑟将书摊开，放在膝头上。
“第一个问题，你们在交换身体之前有过肢体接触吗？”
“没有。”王耀干脆地回答，他和本田菊最近的一次交流是在今天的会议上，再往前推恐怕要到半个月之前了，“如果有的话也是很久之前了。”
“这样啊……”亚瑟拿钢笔在书上划了几下，“那发生这种状况前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在变成这幅鬼样子前都很正常。”
“你是睡醒之后突然发现身体交换了的吧？那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王耀犹豫了片刻，他想就算自己做过梦，现在恐怕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认为没有阿鲁……就算有我也想不起来了，这很重要吗？”
“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亚瑟说着，又在书上划了几下，从他皱起的眉头来看，情况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呃，还有个问题，你……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你是说像你一样的魔法师吗？没有，我的邻居都很正常。之前我也怀疑过可能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但是后来和菊回忆了一下，发现我们都没遇到过变态阿鲁。”
“魔法师不是变态！”亚瑟抄起书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王耀装作吃痛的样子抱头求饶。
“先别打我了阿鲁！怎么样，想到什么了吗？”
亚瑟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非常抱歉地告诉你，完全没有头绪。你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我也不想这样啊！”王耀抗议道，之前那股再也无法恢复原样的恐惧顿时又涌了上来。但事实的确如此——在交换身体之前，他和本田菊都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那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我再想想。”
亚瑟低下头，开始逐页翻阅那本指南，客厅里一时充满了纸张摩擦的刷刷声。王耀有些焦急地盯着他，但他等到的不是解决方法，而是亚瑟的命令：
“你不去做饭吗？”
“……如果你饿了的话。”
王耀看出来亚瑟需要静想片刻，于是听话地去了厨房。他们草草解决了晚餐，随后亚瑟回到书房，继续在他那本大书上圈圈画画，王耀本想凑过去看看进展，但立刻又被他支开了：
“你先去洗澡。等我想出办法再告诉你。”
王耀郁闷地拎着睡衣睡裤去了浴室，就像之间说的那样，他准备全程闭着眼冲澡，这无疑使整个清洗过程进行得艰难而缓慢。直到他半睁半闭着眼将一瓶白色的软膏胡乱涂在身上，随后突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是沐浴液。
睁眼一看，清香型杀虫剂。
王耀用了五分钟来痛骂自己，然后在花洒下站了足足半个小时以保证身上所有的杀虫剂都被冲掉了。他被迫睁开眼睛，有些别扭地清洗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当指尖在对方光滑的肌肤上划过时，王耀蓦地想起自己背上有道疤。
唉，唉，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要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呢……
王耀这次的担心算是多余了，因为本田菊根本没有淋浴的打算。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在入睡前更衣，因为在接触到床铺之前，他已经趴在书桌上枕着厚实的文件堆迷糊过去了。
此时是晚上十点半，寂静的庭院里时不时有夜鸟的啼鸣传来，月色清凉正好。
三个小时前，本田菊回到自己的家，顶着邻居疑惑的目光颇不自在地走进家门。但迎接他的不是波奇摇成花的尾巴和亲热的舔吻，而是小狗充满敌意的低吼声。
本田菊试图让爱宠明白，在这幅陌生皮囊的包裹下其实是它最亲爱的主人，但他的努力最终失败了。当他伸出手，想像往常那样将波奇搂入怀中时，小狗却猛地跳开了，一串从未有过的凶狠的咆哮从那惯于发出撒娇的咕噜声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本田菊难过地缩回手，一边诅咒他此时的身体一边向厨房走去。他打开冰箱，里面理所当然是空荡荡的情景令他叹了口气。还好他昨天多买了些拉面，不然今晚就只能饿着肚子等待天明了。
速食食品是最好的，因为它们简便易携，你可以在将食物塞进嘴里的同时用另一只手翻阅文件，而不必担心在纸张上留下油渍。
本田菊叼着筷子，机械地翻动着书桌上堆成小山的公文报告，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他想自己有必要温习一下通宵的滋味了。
但他甚至没能熬过午夜。大概十点钟时，他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入睡的过程是缓慢滞涩的，却又仿佛发生在一瞬间。上一秒种，本田菊眼前还是日光灯黄油般的光泽，看到的还是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小黑字；下一秒钟，他手中紧握的笔已经不知不觉地掉到了地上。就好像他已经读了一世纪的文章，却在紧接着眨眼时败下阵来，眼皮合拢就再也睁不开了。
于是那些杂乱的纸张，和尚还冒着热气的半碗拉面，就那样被安静地摆在那里。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间，本田菊试图回想起他刚刚都看了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他就像一台尽职尽责的机器，先是将那些文字印在眼里，再精准地、不带感情地将它们变成声音从口中流出，但文字记录的那些内容，就是没经过他的脑子。
一阵朦胧的犬吠从客厅里传来，紧接着是窗外呼呼的风声。
一群人的身影闯入他的梦境。他好像认识他们，又好像不认识他们。这些人在他身边激烈地交谈、放肆地笑着，吵得他耳膜发疼。
本田菊在半睡半醒中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于是那群人的身影刷地散去了，只留下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再走近几步，他发现那人只是个剪影，身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当他伸手去碰时，那人竟像年代久远的纸片一样瞬间分崩离析，留下一地泛黄的碎片不知被风卷向了哪里。
于是云开月见，梦魇也散去了。在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本田菊的梦里只有月光，满世界流淌着，清澈而宁静。
亚瑟一出书房，便看到了正对着落地镜“搔首弄姿”的王耀。身材娇小的东方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在明亮的镜子前饶有兴趣地摆弄着自己的脸，仿佛顾影自怜的爱美的小姑娘，这不禁令他嗤笑了一声。
“喂，你在干什么呢？”
“玩本田的脸阿鲁。”
王耀并不理会亚瑟嘲讽的语气，继续自顾自地折腾本田菊的脸，他发现从此中获得的乐趣可谓绝妙。英/国人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吐了吐舌头，留下一句“你可真有聊”便又回书房了。
亚瑟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快乐，王耀心想。所谓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说这次交换有那么唯一一点好处的话，那就是他可以借机将本田菊看个透彻。反正脸是本田菊的，身体也是本田菊的，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现在可以帮助（或者说，强迫）本田菊，那个冷淡、谨慎、不轻易将内心想法写在脸上的人摆出各种各样奇异的表情，这真是太有趣了。
在这样恶劣的想法趋势下，王耀先是对镜子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结果那样子滑稽地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望着镜子里表情扭曲的自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本田菊显然不适合鬼脸，尤其是幅度很大的那种，这使原本五官端正的他看上去活像只小怪物。
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放肆的笑声，王耀收敛神情，微抿双唇，于是镜子里又出现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标准本田菊。他眨眼，镜子里的那双大眼睛也调皮地眨动着；他吐舌头，对面的人也跟着吐舌头；他歪头，镜子里的“本田菊”也歪歪头，颇为天真无辜的样子。
王耀不得不承认，虽说这样活泼的表情出现在本田菊脸上着实有些别扭，但别扭之中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尤其是那双闪烁的黑眸里，似乎总还残留着一丝没褪去的孩子气。
他渐渐失去了对本田菊的脸搞恶作剧的兴趣，不由自主将脸贴近镜子，细细观察起里面的人来。
以亚/洲人的肤色来衡量，本田菊算得上白皙，虽然没有光滑如凝脂的赏心悦目，却也清爽干净，不至于给人以病态之感；他的鼻梁和嘴巴都很小巧，唇色微浅，看上去并无过人之处；眼睛倒是大而清澈，瞳孔漆黑，但总令人感觉神采不足而温润有余，不粗不细、不浓不淡的眉毛平淡无奇；唯一可称道的地方或许就是那两弯长而上翘的睫毛，为他普普通通的五官添了几分灵气；他整个面庞的线条都偏圆润，脸上却没有多少肉，既像个还踩在少年时代的尾巴上的稚嫩青年，又像个成熟的高中生，唯有鼻梁旁稍显挺拔的线条让他有了那么一点作为国/家的凌厉和刚强。总的来说，这张脸清秀却不精致，端正却无特点，虽不至于被埋没在人海中，但要想把他挑出来，也着实要费些功夫。
王耀盯着镜子里的人，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个长相普通的青年，乍看顶多算得上顺眼，但当年在竹林里初遇时，他怎么就感觉可爱得像捡了个宝似的呢？
他对着镜子沉默半晌，然后扬起嘴角，试着露出一个“王耀式”元气开朗，而非“本田菊式”不动声色的笑容。
这下，王耀突然有了新的发现。他发现在本田菊的脸颊上，有一个很小很浅、但确实存在着的酒窝，而且只在右颊上有，这是那些纯礼节式的微笑所展露不出来的。
他再次对着镜子笑笑，便又看到了那个柔和的小窝。酒窝的存在使本田菊那本不出彩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好看起来。
奇怪，王耀为什么不记得本田菊有酒窝呢？是他忘了吗？还是说，本田菊对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太少了？费里西安诺和路德维希见过这个酒窝吗？
……
当亚瑟再次头昏脑涨地走出书房、准备遗憾地宣布魔法进展不大时，他看到的是正对着镜子出神的王耀。青年喃喃的低语声穿过寂静的客厅，正好飘进亚瑟的耳朵里。
“总感觉……这些年来，我们好像对彼此都了解得太少了。”
既然连充分的了解都没有，何谓关系“好”与“不好”呢。
亚瑟眼前一亮，他相信王耀是无意说出那两个字的，但正是这无心插柳的提醒，让他突然对该如何完成那个复杂的咒语有了头绪。
“明天我们再去会场，这次只有你、我和菊三个人，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亚瑟轻松地说。正和镜子相面的王耀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迅速拉回了现实，他那惊讶而感激的目光都令英/国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现在还只是猜测，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啊。实际上，究竟能不能换回来，最终还是要看你们的了。”
TBC
【交换】因期末考试暂停更新，下次更新至少在一月十四号，不坑。
阿菊所说的“拉面”其实和泡面差不多，火影里的鸣人也经常吃那东西。
关于那个梦你们自行解读咯【欠揍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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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没人烦我这章对菊的外貌描写吧？反正在我眼里菊不是特别精致可人、一看就讨人喜欢的那种，反倒是乍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很耐看的菊更合我口味。
我笔下大部分的黑塔角色外貌都不是很出众，但他们都各自有好看的地方，比如菊的小酒窝。顺便，单酒窝这个私设来自于自己，我就是只有右脸上有酒窝ww
个人观点，误喷呐qwq